又是一本伪书

第一次码字……

《刀乱》(五)

       那个染血之夜的一切已经是两天之前的记忆,除了重伤未复的秋田仍在房内休息,粟田口家的短刀们都聚集在乌桕树下。

       一个小小的土丘,几朵半开的野花,便是“五虎退”安眠之地的全部了。

       碎刀之后本体会自然灰化,什么都无法留下,所以埋在土中的,不过是在房间角落找到的几根小老虎留下的细毛。

       “清光様说,今晚大将会再将退召出。到时候大家见机行事,不要让退知道他曾经碎刀,无论什么情况下,都不要提起前天晚上的事。”作为目前藤四郎们的主心骨,药研打破了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退不会保有在本丸的记忆,就像第一次被召出时那样?”乱猛地抬起头,前田、信浓也望向药研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清楚,毕竟这是第一次碎刀,大将也什么都不肯透露,我们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。”药研扶了扶眼镜,“那么轻伤的前田回去休息,争取早点恢复,信浓去照顾秋田和前田,我和乱代替你们去内番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别让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兄弟们狼狈的样子,我们可是粟田口的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清光様,涂着指甲油的人可不适合下厨呀。”女孩子般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,正在灶台前忙活的清光直起身子,内番服的衣角沾了水渍,脸上也有一道炉灰的黑印。

       “嘛,这样也很可爱不是吗?”清光把视线压低到藤四郎们抱着的竹筐上——满满的萝卜、番薯和芥菜,还有一尾草绳系着的鱼。

       “食材真是丰富呢,想来畑当番时一定非常辛苦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毕竟有伤员,伙食要跟得上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听到“伤员”二字,清光神色一黯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很抱歉。”清光用湿布擦着灶台,半晌,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今晚退就回来了,清光様不必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。”药研开始拾掇那条鱼,“况且,这也不是清光様的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,没能阻止主上做出错误的决策,是身为近侍的我的失职。”清光攥紧了手中的布料,织物的纤维开始在指甲前端断裂。

       “‘没能阻止’并不是过错,清光様。”药研抬起头直视清光,“我们是刀,对于刀而言,‘没能阻止’从来不是过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因为,不是“没能”,而是“不能”。

       清光别过头去,久久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“多谢……”最后,他只能这样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清光把灶台擦得锃亮,和藤四郎们道别之后离开了厨房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药研。”洗净了所有的萝卜,乱端着盆子走到药研旁边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说,生火做饭之前擦灶台有什么意义啊?”

       “保持清洁,就像手术前给器械消毒一样。”药研正聚精会神地片下最后一块鱼腹。

       “真是没有说服力,萝卜也是你来切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萝卜不是你负责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因为你刀工好呀,医生大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算了,那你继续洗菜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夕阳嵌在窗框里,给空旷的厨房覆上一层暖色。

       “药研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又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对前主……还有印象吗?”乱理着菜叶,没由来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“前主?信长公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是……畠山吗?应该说是怯懦……又或者,并不是人们所说的怯懦吧。人嘛,总会有自己也无法预料、无法理解的动摇与犹疑呢……所以身为刃物,也是一件好事,不是么?不对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药研停下刀,看向背对而立的乱。

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只是想知道,在切开药研之前,药研叫什么名字呢?”

       在你被冠以“护主”之名之前,在藤四郎因你被冠以“忠诚”之名之前,你是谁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总之是藤四郎吧,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松永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‘玩世而生,倦世而死’,可能真是很适合那位大人的评价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也是,毕竟‘那位大人’可是‘恶人’松永呢。”乱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乱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药研叹了一口气,拍了拍乱的肩膀,“退的事情,不能说完全不是大将的过失,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但是我们是刀,他是我们的主人,我都明白。”乱覆上药研的手,轻轻拿开。

       药研回过身去,不再说话。

 

       子时,藤四郎的部屋里灯火通明。秋田还在昏睡,信浓不断用手巾替他拭去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,其余的人则在静默中等待着。

       脚步声在外廊上响起,信浓的手顿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房间里都是高侦查力的短刀,根据脚步声作出判断是轻而易举。信浓身体前倾,脚尖蓄力,几乎要立即起身去开门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——他希望有哪个兄弟能先他一步去开门,那样的话,他就不用做第一个面对退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明明这么想要再次见到退,但这份不安究竟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藤四郎们正坐着,视线聚焦在薄薄的纸门上,却没有一个人去开门。

       纸门被清光拉开了,五虎退从清光身后走进来。清光略一颔首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“退……我……对不起……”秋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,费力地想从褥子上撑起身子,但被乱按了回去。前田拿来一个软枕,垫在秋田的后颈。

       “欸?秋田……秋田为什么要道歉?秋田没有做错什么呀?而且……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本丸的呢?怎么……我都不记得了呢……”小老虎们跟着跑了进来,亲昵地蹭着秋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秋田一惊,正待追问,却被药研用眼神阻止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呀,刚被大将锻出来就负伤了,躺到现在,就没和你说,都是因为你太爱哭鼻子了嘛。”药研接过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“说起来,我、我也是……不小心受了这么重的伤,到现在才手入完成,给主人和清光様添了很多麻烦……也让大家担心了。”五虎退的眼眶又红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的,退,没事就好。”前田也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了好了,退也回来了,大家赶紧睡觉吧,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嗯,药研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一阵忙乱之后,粟田口部屋的灯光熄灭了。

       门外的清光松了一口气,向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没有月光的后半夜,粟田口的短刀们在褥子上挤作一堆,将五虎退和秋田围在中间。

       “一期哥……”不知是谁在梦呓。

       这低低的一声将乱从浅眠中惊醒,龙胆色的双眼倏张,却对上药研因无眠而浮现血丝的京紫双眸。

       药研见状,将一根手指贴近唇边,作出噤声的手势,然后翻过身去,背 对着乱。

       兄弟绵长而平稳的呼吸萦绕在耳边,但乱却再也无法入睡,只能盯着屋顶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纸门外面,天光正一分一分亮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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